中日美三国有关新冠肺炎初期感染状况的统计分析

周玮生

立命馆大学教授

国际3E研究院院长

 

  1. 新冠病毒(COVID-19)初期的感染类型与对策特点

这次的新冠病毒是二战以来世界面临的最大危机。这次新冠病毒从正反两方面进一步验证了人类是一个利益共享风险共担的命运共同体,无论是防控病毒还是全球产业链的保护都需要互相合作互相支持才能实现利益最大化和损失最小化。

各国在应对世纪病毒过程中,有许多值得总结的经验和教训。所采取的对策措施无论是成功还是失败的,都是人类应对病毒的宝贵的经验教训。

从统计学政策学角度进行的分析研究结果表明,这次的新冠疫情初期有以下的感染类型与对策特点。

  • 疫情大规模爆发初期可以分成两组类型。

如图1,图2所示,A类型是游轮型(高密度快速爆发感染,如钻石公主号邮轮),属于典型的“3密”环境(密闭空间,密集場所、密接場面)。B类型是城市型(如武汉,意大利,纽约,东京等)。从统计分析结果表明,从第一例感染者被发现到大规模感染爆発的潜伏時間,A类型大概是病毒潜伏期14天的一半时间,即7天左右,B类型大概是病毒潜伏期14天的两倍,即30天左右。

 

图1 初期新冠病毒感染爆发类型

图2 各国每天累积感染人数与感染爆发期

 

第二,在发现第一例感染者之后的一个月内采取坚决果断措施应对疫情的扩散,特别是爆发式扩散是极其重要的(图2)。

第三,中国通过72天的“封城”这个极端措施,并动员全社会各界互助支援配合,使得中国国内全域疫情得以控制。这为世界提供了一个先行先试的防控对策示范。

 

  1. 中国的对策以及给世界的警钟

在每场世界性的未曾经历过的大灾难中,人类都是边摸索边反省边学习边应对的。这次二战以来最大的病毒危机同样是这样。对中国所采取的对策,世界各国有不同评价,这在所难免。但从正反两面客观的分析评价可以看出,中国在新冠初期的对策至少有以下特点。

第一,告诉全世界这个病毒感染力非常强,非常快,获取了第一手非常重要的病理数据,以提醒世界各国及早防控。这些都是许多人用生命换来的,是全球防控病毒的先驱性的组成部分。

第二,中国不得不采取封城(封锁一个一千多万人口的中部中心大城市)这个极端措施来防控,这从防控对策方法上已经给世界敲响了警钟。中国在2019年12月31日公布有27例感染,接近一个月后的2020年1月23日对武汉实施封城紧急措施,当时累积感染人数约570人,23日当天新增感染人数为131人(数据来源:中国国家卫健委)。环顾日本美国及世界的疫情和各国的对策可以看到,中国在这个疫情状况下,作出了让一个一千多万大型中心城市彻底封城这个重大举措、可以说是相当不容易、相当有远见和勇气的举措。从图2可以看出,这是在接近大规模感染爆发之前采取的极端措施,如果再晚一个星期封城,那后果可能不堪设想。

图3和图4分别表示中国每天新冠病毒新增感染人数和死亡人数。图中所示,中国国内的疫情已基本控制(当然不能放松防控),这与封城这一极端举措是密切相关的。这个举措足以给美国及世界各国敲响了最高级别的防控警钟以及提供了一个先行先试的防控示范。

图3中国新冠病毒每天新增感染人数(人)(来源:WHO,日经网)

图4中国新冠病毒每天新增死亡人数(人)(来源:WHO,日经网)

 

第三,给世界争取了时间。病毒没有国界,人类历史上曾有许多国家发生过病毒感染以及其他灾难。本研究室正在展开统计分析新冠病毒疫情开始以后各个国家的政策举措,通过定量分析总结经验教训,以期望今后更好地防患于未然。从图5可以看到,1月21日美国公布第一例感染病例,1月23日武汉开始封城。武汉封城时美国公布的感染人数不到5例。也就是说,美国在感染人数不到5例的时候,中国的封城措施实际上是给美国以及世界敲了警钟,争取了防控时间。

中国在新冠发生初期的举措值得认真总结。但西方部分国家对中国制度的成见,使得让他们低估了中国的抗疫举措在这场防控新冠病毒灾难中的客观性,现实性和先驱性,以及可能给世界各国的防控带来的生命价值和重大参考意义。

图5 美国每天累积感染人数及爆发期

 

  1. 美国在新冠病毒感染初期的对策特点

图6和图7分别是美国每天的新冠感染人数和死亡人数。现在(10月10日)的感染人数已经超过770万人(约占全世界的21%),死亡人数超过21万人(同20%)。从图中可看到,美国已经经历了第一波和第二波的新冠感染。现在有可能出现第三波的趋势。

 

图6美国新冠病毒每天新增感染人数(人)(来源:WHO,日经网)

 

图7美国新冠病毒每天新增死亡人数(人)(来源:WHO,美国CDC,日经网)

 

美国公布第一例新冠病毒感染者时间是1月21日。根据统计分析结果(图5,图8,图9)、美国新冠感染初期有两个很重要的爆发期。第一个是小规模感染爆发期,从2月22日左右开始、离第一例感染者公布后的大概30天左右。这个时间长度与图1所示的中国武汉,韩国,意大利等B类型(城市型感染)的统计分析结果基本一致。即感染爆发期为感染潜伏期14天的两倍(4星期)左右。美国的这个小规模感染爆发期是离武汉封城过了30天左右才开始的。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防控时间,但美国没有采取切实措施,因而导致了以后的大爆发。

第二个是大规模感染爆发期(图5),从3月14日前后开始的、这天特朗普总统宣布了“国家非常事态宣言”,但为时太晚。美国在第一个小规模感染爆发期前后,或第一例感染者发现后的一个月内采取坚决措施的话、从中国经验和统计学角度估计是不会出现现在的大爆发局面的。

这次的新冠病毒,如果说中国是没有前人经验可借鉴需要边摸索边防控边救治的话,美国是可以参考中国的经验教训的(无论是成功的还是失败的),包括在发现第一例后采取坚决措施等,但美国没有这样做。美国公布第一例时间是1月21日,武汉封城是1月23日,美国第一个小规模爆发期是武汉封城一个月后的2月22日左右开始的。美国在中国封城后的30天时间、这个生命攸关的极其关键的时间内、本来是中国用许多生命的代价和封城这样极端手段给了美国预警、给了美国防控的宝贵时间的。而美国总统宣布“国家非常事态宣言”是3月14号,此时全国感染人数为2727人,不到一个月后的4月11日增加到接近53万人,平均每天新增感染人数大约15000人。

从图9中可以看到,中美两国大规模爆发感染曲线的迟后程度大概在45~55天左右。这是宝贵的生命时间,美国本应该利用好这段宝贵的时间,举国上下积极采取坚实可行的防控对策的。也就是说,中国通过封城手段预先给美国敲了最严厉的警钟,同时给予了宝贵的防控时间。

由此可以说,美国今天的新冠感染结局主要起因于特朗普政府的不作为和政策失误。

 

图8 美国每天新增感染人数及爆发期

图9 中国和美国感染总数迟后曲线

 

美国成为全球新冠肺炎确诊患者人数和死亡人数最多的国家,然而美国特朗普总统4月3日才公开号召国民推荐带口罩。特别是中国在防控过程中已经给美国等世界提供了用生命换来的第一手科学数据,应对措施和巨大牺牲的代价,中国是“先行先试“,对新冠病毒没有先行经验可借鉴,而美国至少表面上是后发者,美国作为世界最大发达国家应该在中国的基础上比中国做得更好,更好地带领世界支援世界进行有效防控。但现在美国却成为世界最大人数的感染国家,严重影响世界防控进程。所以,中美两国在这场二战以来最大的世界性危机面前,不仅要能够克服本国的疫情,还期待能携手合作,带领世界特别是帮助发展中国家走出困境,克服人类面临的灾难性危机。

 

4.日本在新冠病毒感染初期的对策特点

图10和图11分别是日本每天的新冠感染人数和死亡人数。现在(10月10日)的感染人数已经超过8万8233人(约占全世界的0.24%),死亡人数超过1624人(同0.15%)。同时,明显可看到,日本也经经历了第一波和第二波的新冠感染。

图10日本新冠病毒每天新增感染人数(人)(来源:WHO,日经网)

 

图11日本新冠病毒每天新增死亡人数(人)(来源:WHO,日经网)

 

根据周研究室的统计归纳分析,日本在感染初期也可分成两个爆发期(图12,图13)。 第一个小规模爆发期大概从2月15号前后(亦即第一例后的一个月之后,与美国相同)开始。第二个大规模爆发期大概从3月25日前后开始的。武汉已在1月23号封城,日本是在4月7日才发布“紧急事态宣言”的。

2月17日,根据统计分析结果,著者曾向日本政府有关方面提出了包括以下内容在内的政策建议:

1)尽快設置以総理为本部長的政府緊急対策本部、包括交通、出勤体制等在内、尽快作諸準備并尽快实施。

2)徹底喚起国民的高度警惕和防控行动。参考中国的経験,産官民紧急动员充分准备口罩及其他医療備品等。

3)推进与包括中国在内的国際連携体制、構築利益共享与风险共担的新冠防控共同体,推进东京奥运会成功举办。

但是,日本希望既控制疫情又保护经济社会正常运转(这是日本防控对策的基本方针,有他的合理性与现实意义),而没有采取马上强制性的或严格的防控措施,以安倍首相为本部长的政府对策本部也是在上述提案过了40天后的3月26日才成立的。现在日本的感染人数超过了8万人。日本政府在4月7日发布了“紧急事态宣言”,要求东京都,大阪府等,采取更严格明确措施来防控。日本采取的对策,如号召国民尽量避免不急不要的外出,坚决避开“3密”环境,号召企业尽可能让员工在家工作等,目的是要让在不封城的条件下,人与人接触程度减少80%。这有它的合理性,尽量减少经济损失,尽可能减轻生活的不方便。但明显地有局限性及风险性。其风险取决于国民和企业的自觉行动,取决于感染人数的增量幅度与增加速度。日本在解除“紧急事态宣言”后不久,感染人数比第一波还多的第二波疫情又开始了。

从政策学角度看,日本的防控措施可以说是应对型(问题发生后采取对策)的,而缺少未然型/战略型(防患于未然型)举措。遗憾的是,现在日本也还是这种倾向的对策方法。如4月10日,愛知县,京都府和岐阜县考虑到新冠病毒感染人数在大量增加,分别向日本政府提出了希望追加到实施“紧急事态宣言“对象里的申请。结果主管大臣西村康稔経済再生担当大臣以“没到急速増加的階段”这个判断为由拒绝了他们的申请。

 

图12 日本新冠病毒累积感染人数与感染爆发期

图13 中日两国每天感染人数

 

5.台湾与福建广东浙江的防控结果比较

台湾的新冠防控也是人类与新冠病毒抗争的一部分,其中的经验包括教训都是人类共有的宝贵财富。但是,部分国家对台湾的抗疫结果的评价不是很客观。如表1所示,从感染人数和死亡人数等参数的统计分析比较结果可以看到、台湾在抗疫成绩方面不如邻近的福建、广东和浙江三省。台湾,福建、广东和浙江,每百万人口感染人数分别是20.2,9.7,14.7,21.8,每百人感染者中死亡人数分别为1.5,0.3,0.5,0.1。可以看到台湾都是最严重的感染成绩。台湾本来是四面环海的岛屿,空间防控应该比连接大陆的福建等地更容易一些,但从感染比例和死亡比例的统计结果看,其成绩不仅没有比福建等地更突出,反而没有福建等地防控得好。当然,台湾在抗疫中肯定有许多值得肯定的经验。但显然没有美国、日本等所评价的那样突出成绩。

 

表1 台湾与福建,广东,浙江的新冠疫情比较(2020年8月10日)

来源:著者作成(疫情数据来自中国国家卫健委及WHO,人口数据为2019年来自各网站)

 

6.今后的展望与提案

新冠肺炎已不可避免对全球化,给世界各国的人流物流资金流、全球产业链造成重大冲击性影响。受新冠病毒影响,东京奥运会推迟一年,奥运选手首当其冲其影响。3月29日晚日本NHK有关东京奥运会延期的节目上,日本奥林匹克委员会理事、筑波大学山口香教授对运动员说、不要责怪任何人、这是人类与病毒的斗争。

今后、中国和日本等国除了与世界合作防控病毒扩大之外、作以下建议。

1)未来世界还会有许多不确定因素。非传统安全问题,如气候安全,粮食安全,核安全,公共卫生安全,都有可能破坏全球产业链的正常运营,从而影响国家安全,影响世界可持续发展。所以世界各国必须互助合作才能更好实现国内目标。

2)中国国内防控绝对不能放松,但形式要转变,要做好与“病毒共舞“,与”病毒共存“的生产方式和生活方式,从贸易立国开始转型内生发展、国外市场与国内市场并行、积极开发培育国内14亿人口大市场。国内要总结经验,从封城措施改变成既防控又实现复工经济社会可持续发展的方向。日本一直在努力采取防控与经济生活两不误的措施,有局限性和风险性,但有该举措的合理性。封城毕竟是极端手段,代价很大。

3)改变生产方式和经济增长方式、把网络空间与现实空间高度融合、推进数字经济,推进以低碳,循环,共生,安全和智能为特征的可持续社会以及联合国2030年可持续发展目标SDGs的实现。

4)改变生活方式、建立更健康安全、更幸福有尊严的生活。中国人均GDP已超过1万美元。根据我们的研究结果、人均收入达到8000美元以后、人们将从追求物质富裕转向精神富裕、国民的生活满意度并不完全取决于GDP的单纯增加、而是深受财富分配公平程度,生活福祉,教育医疗,社会安全等制约因素的影响。

所以,世界各国需要痛定思痛,居安思危,互相合作,继续推进并进一步完善全球化,建立一套利益共享风险共担的经济社会全球化运营体制,以实现人类社会的永续发展。

 

参考文献

  1. WHO:https://www.who.int/emergencies/diseases/novel-coronavirus-2019/situation-reports/2020101日最后检索)
  2. 周 瑋生(Weisheng ZHOU):Statistical Results Show the Timeliness and Effectiveness of China’s Measures against COVID-19, Science and Technology Daily, 2020.05.04,

http://stdaily.com/English/ChinaNews/2020-04/30/content_932701.shtml2020101日最后检索)

  1. 日经网:https://vdata.nikkei.com/newsgraphics/coronavirus-world-map/2020101日最后检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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